用笔书写春夏秋冬,
而无名之辈也想纸下拥有星辰万里。

木九Starlit.

【雷安】无名之辈(上)

如果你感到保持人道是值得的,即便这不能有任何成果,你也已经战胜了他们。

 

Chapter 0>>>>


  我把一堆磁带连带着刚刚写完的文章放进马上要交给编辑的文件夹里,想了一想,还是把其分类放进了现实类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现实类的文章了,这次的故事甚至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放进幻想类还是现实类中。现实是因为确实文章是从磁带中所带的人声而产生的,那声音温柔而因为老式留声机而带有磁性;幻想则是因为磁带是由一个信封从未知的远方寄到我的住处的,而那远方的发出地经过查询之后竟是一个不存在的地点。

  我当时理所当然地收到了惊吓,但是当我拿着这些本不该出现在我手中的磁带想要去往警察局交代事情的时候,伦敦竟有些大雨的征兆了,我抱着磁带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口哀叹天公不作美,转过头走到厨房泡了杯茶。茶水自带的温度在骤降的室温中冒着些许热气,竟是给窗户抹上一层雾气。我摆弄着其中一盘磁带,其上标上了序号,看起来是收听的顺序。把其翻个面,背后用漂亮的字迹标上了名字,大概是这些磁带的寄出者。

  安迷修。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斯科德,其他没有什么好介绍的,我认为这世上大概并不会有人会在意你是喝上好的咖啡还是喝廉价的茶包。

  我当时看着伦敦的雨并没有减小的迹象——并不出于我的意料,伦敦的小雨确实时常一会儿便停,但如果你已看见河面绽起象征大雨的水花,其上行驶的船只打起雨伞,那么也不用期待雨水的快速停止,只得叹上一声,继续咬上一口面包。

  或许我得为将看见这篇并算不上佳作的读者道歉。但其实我不是个怀旧的人,也不是故意想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只是我亲爱的祖父死去之前给我留下了一台留声机,于是我便拥有了将磁带播放的能力,窗外的雨声把其他的选择增添了难度,这时我的好奇心被引了起来。

  这位名叫安迷修的人,到底想告诉我些什么?

  我将第一盘磁带放进了其中,按下了播放键。

  “喂?”

  这大概就是安迷修吧。他用有些温柔的声线说出了很经典的主要被用于打电话时候的开场白。其上带着的底噪让我皱眉,甚至让我感觉穿越回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是斯科德吗?——是雷狮让我这么叫你的,如果错了,请不要怪我们两个。”

  雷狮?

  我的怀疑其上再被盖了层迷惑的成分。雷狮曾经是我的室友,我们俩关系不错,有时候为我提供些灵感,却也止步于此。但他在几个月早已离开了这座房屋,此时再被提起,不免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我知道这有些奇怪,可能可信度不会太高,但是请听我说完这个故事,谢谢。——我的声音需要变小一些,抱歉。”

  安迷修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我竟需要调大些许机器的音量。这让我庆幸伦敦今天的轮渡并不频繁,不至于任何的声音被鸣笛和雨滴的和声盖住。

  他为什么需要压低音量?

  这个故事还未开始,我决定把它听完。






Chapter 1>>>>

  安迷修现在挺无奈的,他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盯着帐篷外雨点的人,搭话也不是不搭话也不是。

  捡到雷狮的时候是个下雨的天气,于是没有太过于在意这个看起来要比自己高一点的昏睡在麦田里的青年的状况便把他背了起来,然而他刚到帐篷里打开自带的油灯,这个青年便睁开了眼,其中带着浓重的警惕,安迷修敢肯定,如果不是他马上说了自己不会伤害对方,自己可能就会变成这个国家的典型耻辱阿尔法——工厂产出的阿尔法居然和一个陌生人打架还输了。

  不行啊,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个,我叫安迷修,是个阿尔法作家,您是?”

  “阿尔法?”

  那人把视野终于是从户外转回到安迷修,一双紫色的眸子猛地撞进安迷修的视野里,让他猛地一怔,其中如今除了还未消去的警惕还带着些疑惑,就像——

  听到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在安迷修出生就带着的常识中记载着,这个世界由三个阶层组成。负责智力方面的阿尔法阶层,主要负责工厂和中低端工作的贝塔阶层,以及负责伺候每个人的欧米伽阶层。其中,安迷修是属于阿尔法阶层的异类,他在选择职业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择了并无太大出路的写作路线,在旁人怀疑的眼光和当局严格的文化审查之下,经过几年的沉淀竟也拼出一番事业,可谓是成功人士。

  “是啊。阿尔法阶层。”安迷修微微点点头,帐篷外的雨再下得大了些。

  “安迷修,是这个名字吧?”青年问。

  “是,怎么了?”

  “这里是哪里?——这里不像我旅游过的任何一片草原——至少天空没有那么多烟囱。”

  “你是什么迷失的游者么,最近我在写这种题材。——”安迷修笑笑,在狭小的帐篷里伸了伸懒腰,“往大了说,这里是大洋国,往小了说,这里是一片只有我来过的草原的一个帐篷里,当然,现在你也来过了。——没有监控的那种哦。”

  安迷修刻意地把最后的一句话音量压低,和窗外的一声雷声相配合,莫名其妙带上了些恐怖的气氛,甚至让那位青年有了些鸡皮疙瘩。

  “大洋国……”

  那位青年低着头轻轻念了几遍这个国名,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安迷修说话,距离突然有些拉近让安迷修有些受到惊吓,帐篷里因为空间狭小显得空气有点闷热,两人的脸颊都显得有点红,而青年的一只手为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撑在安迷修的身旁。如果这时有人拉链,估计就会大叫一声然后跑去打电话了。

  “安大作家,你带笔了吧?”

  “当然?其实我以为你会因为没有监控而情绪波动一下呢。”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写一下你还在写的书的书名吧。”

  “理所当然?你疯了吧,这可是必须安装的,我也只是被特许的而已。”安迷修边说边在一张白纸上哗哗写上几个大字递给青年。

  青年皱着眉看了看纸张上的几个字,良久没有说些什么。安迷修半眯着眼睛靠在背后的枕头上等着些即将到来的话语,雨下了很久了,已经有了些变小的迹象。

  “看来果然如此……”

 “什么?”

  “这不是我该在的世界。”

  “我有些听不懂了。”安迷修向上提了提上衣拉链,让自己不至于因为骤降的气温着凉,“难道还有其他的世界吗?”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不明白这里的一些规矩和——常识?——且还看不懂你写的文字。”

  “那为什么我们能够对话?”安迷修问。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青年耸耸肩回答。

  ——“我叫雷狮。”

  “什么?”

  安迷修拉开帐篷的拉链,雨势刚停,耳旁微风吹过。青年从帐篷里钻出去,转身把安迷修拉了出去,青年的力量大的有些出乎安迷修的意料,踉跄地被拉了出去。安迷修喜欢的这片草原刚刚经历风雨,如今是绿油油的草上挂着向下滴落的水珠。他往旁边看去,却是一汪紫洋。他轻轻捏了捏青年的手腕处。在他的常识中那应当有一个薄片,这决定一个人到底是哪个阶层。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却是空无一物。

  或许他真的不应属于这个世界。

  “我叫雷狮,这位阿尔法作家,安迷修。你或许应该给我科普一下这个世界?”






Chapter 2>>>>

  安迷修作为原住民对于世界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了解。世界由阿尔法、贝塔和欧米伽三个阶层组成,所有人由一个联邦最高政府所管理,且在秩序和热爱政府的气氛下快乐地生活。和远古的时代不同,为了保证人口比例平衡和人类品质的优良,实际上所有人的存在都是因为建于城西的工厂。里面使用机械控制着产出。在这个世界,寿命是被规定好的,让人们有了可以精细制定自己人生计划的机会,也让政府不用再担心人口和政策问题。

  安迷修在创作之闲担任其中一座工厂的生产组长,作为阿尔法阶层成员,他就算根本不上班也并不会有人怨言。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阿尔法值得。当他实在没有创作灵感的时候,会选择戴上工牌,走一走阿尔法培育室,听一听广播里的“教育之声”——一个专门为婴儿阶段的人提供睡眠阶段教育的电台。

  ——“我是阿尔法,我是最强的,贝塔就应该工厂生产线上生产,那是快乐的。而欧米伽是底层的……联邦政府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花费了巨额钱财,我们应该尽力去报答……”

  这是这个世界常识的教育方式。这样的音频会在婴儿们的耳边播放千百遍,但当然不止这些,因为社会的需求会随着需要而变化,教育之声的内容也会跟着变化。

  ——“我们应该安分待在城市内,拥有车辆是可耻的,因为这样会增添环境的污染……”

  比如这一条提倡待在城里和安迷修当时听到的正好相反,安迷修在培育箱的时候天天做梦听到的都是花花草草、鸟语花香,导致他从小就向往着野外。然而到了安迷修这一批人刚刚成年时,政府便发现所需要的交通收入并没有那么大,连忙处理了问题,仅留下了一半的人以定住社会的阶层性。而在备用的不喜爱野外的阿尔法们紧急催熟进入社会之后,大量的安迷修这一批的阿尔法也销声匿迹了——大部分是突然递交了辞职信,理由是认为自己并没有待在这个位置上的实力。

  安迷修是一个例外,有传言说他培育的时候多加了一些酒精改变了他应有的性子,不知真假,但无可置疑的是他的性子天生便比同阶层的人要柔和了许多,于是政府给他安排的也是一个闲职——他负责的这条生产线平时并不开工,仅仅在紧急情况才会需要他这个组长,可以说这个职位甚至安排个贝塔都可以勉强胜任,所以安迷修虽然有冲动参加浪潮,但也没有去盲目地递交辞职信。

  安迷修接受完违禁物品检查和雷狮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为了不让他人在自己给雷狮解释世界的同时不把疑惑的眼光投向自己他压低了自己的声线,让自己转换到正常声线说话的时候都有点被口水呛着。

  他弯下腰咳嗽,雷狮的手在他背上拍拍,帮着他顺了顺。

  “安迷修,你是要把我安置在你家么?”雷狮笑着问。

  “要不然呢,我总不能把你扔在大街上吧,我还是有点人性的。”安迷修边说着边直起腰向一个方向走去。

  “我以为你会把我扔进什么安置所?”雷狮说。

  “我倒是想,”安迷修耸耸肩,“可惜你连芯片都没有,让你进安置所无法登记,第二天还得上新闻,然后就得查到我,那我可就得被盘查了。虽然我也没干什么,但是总是件麻烦事。我们这个社会讲究效率。”

  雷狮迈着步子跟着安迷修的同时,安迷修注意到他抬眸看了看头上,他顺着雷狮的视线看去,是一个摄像头。这座城市几乎每个地方都冒着红光——监控摄像头照亮着每处,这确是能提供安全保障的极佳方案,当时却也让联邦政府花了不少的资源来安装,所以对于如今安定的社会,人们对于政府都怀着感激的心态,且极力地欢迎着自己家内的摄像头——在如今这个极度管制的社会存在着的罪犯,可想而知的极端可怕。

安迷修带着雷狮走进一座公寓,刷芯片进房间门。他全身放松碰的一声倒在旁边的沙发上,脸闷在枕头里说话让声音都沉了些。

  “没打扫卫生,别太介意,随便找个地坐吧。”

安迷修舒展了下身体,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他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雷狮紫色的双眸。

  “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只是你该买大一码的衣服了。”

  雷狮笑着看着安迷修的腰,安迷修迷糊地顺着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因为刚刚的伸懒腰,白衬衫往上窜了一节,导致自己正露着一节腰肢在空气中。安迷修脸一下子燥热了起来,连忙拉了拉衣服。

  “不,不好意思……”

  雷狮看着安迷修道歉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倒也没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

  “安迷修,我看我短期是回不去了。”

  “啊?——嗯。”安迷修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意外中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我等会去整理下房间,给你腾个睡觉的地。”

  “那可真是谢谢了。不过——”雷狮的嘴角挑起,“安迷修,能教教我文字吗?我想会用到的。”

 “这好办,你背后书架有字典,就第三列第二本,你自己拿着看看吧,不懂再问。”

  雷狮转过身数了数,抽出了那本字典。然而重量和厚度让他惊讶得紧。——这本书不厚,拿在手上甚至没有多少分量,轻的让他以为自己是不是拿错了,毕竟在他印象中字典这种记载着文化的东西应该是很厚的。

  “这么少?”雷狮拿着书快速地翻了翻。

  “以前是很多的,大概是我出生之前。”安迷修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显然是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话,“不过后来推出了新语,也就是现在的语言,就变得很少了。——语言革命嘛,为了效率。”

  “改语言?”雷狮皱皱眉。

  “对。听说当时也是很多争议,书上说联邦政府内部投票也只是微小优势获胜而已。”安迷修把枕头放在床头,算是整理完了房间,拍着手走到雷狮旁边,“文字是逐步删减修改的,给了缓冲期。”

  雷狮环顾了下四周,正如安迷修所说,是一派没有打扫卫生的样子,桌子上还放着几个一次性的小杯子没有扔掉,他再走到房间内看了看,安迷修家的装修风格是简洁风,倒符合他对安迷修的第一印象。

  ——他低头看了看床铺,他在这个世界能找到安居之地实在是幸运。

  突然他身体一滞。

  正对着床的方向,冒着红光。






Chapter 3>>>>

  安迷修把雷狮的安居之地收拾好后马上拉着他的手臂出了门。身为阿尔法。他带着雷狮踏进房门之前感受到了太多的好奇目光,这种好奇对于雷狮这种穿越者十分危险,让暴露的预计风险翻上了好几倍。而这种目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个世界,对于服装问题,绝大部分人需要服从政府的服装安排,比如贝塔阶层需要穿着蓝色为主调的衣服,而欧米伽则需要整日穿着橘色调为主的工作服,只有阿尔法阶层拥有自由选择服装的权利。居住在安迷修所住的这条街道的居民早已经混熟了,突然看到个似乎属于阿尔法阶层的生面孔,理所当然会投来好奇的目光。

  安迷修拽着雷狮在街道里熟练地转了几个弯,在各种复杂的眼光中站在了一家服装店面前。安迷修看向站在旁边的雷狮,雷狮的穿衣风格和他的颜值不同,俨然是一种儿童风的感觉,头上还绑着一条长长的头巾,一阵风带着热度在城里吹过,头巾还会随着流动而飘上几个波浪。他向雷狮使上几个眼色示意他先走进去,然而雷狮却一反之前观察力超群的样子,傻傻地也盯着他的眼睛看,如果不是他紫色眼眸里的笑意和嘴角的扬起结合起来的效果实在让他骗不到人,安迷修几乎都快信了他这一副纯清的样子。

  这座城市进入秋天了,绵绵细雨实在是避免不了,几滴雨水正好砸在安迷修的眼睫毛上让他闭了闭眼,而他睁开眼的时候却猛地撞进那丛美丽的紫罗兰。安迷修不由得愣在原地,他这是第一次近距离仔细看雷狮的眼睛,或许是因为有雨声在旁衬托,这一潭紫罗兰在那人的笑的结合下带着平静的无数情感。

  雨声不小,于是安迷修还没从紫潭中抽身雷狮便把他拉到了旁边的房檐下,终于反应过来的安迷修把视线移向雨中的工厂,脸上像被火烧过一样,在秋雨的冷风中都没有太多的退散。

  “抱歉……”安迷修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紫色的眼睛,那很漂亮。”

  雷狮耸耸肩无声地回答安迷修,旁边的服装店为了避免雨水沾染了店内的衣服而选择了提前关店,算是关上了安迷修想给雷狮掩饰身份的一道门。他无奈地给雷狮把事从头到尾小声说了一遍,看到的却不是雷狮皱眉烦恼的样子,相反的,安迷修刚低下头扣了扣内衣扣子便听到雷狮带着笑声尾音的一句话语。

  “那就不伪装了,当个阿尔法阶层也挺好的。”

  “什!……你小声些。”安迷修警惕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摄像头,刻意压了压声量,“你想干什么?”

  “这政府确实管的够宽,够严的,但是我们那边有个成语一直都很有道理。”

  “什么?”

  “百密一疏。再怎么严密的监督,也会有难免的疏忽。”

  “你什么意思?”安迷修皱皱眉,感受雷狮或许会说出些什么惊为天人的话。

  “安迷修,你也是个阿尔法阶层的生产组长了。”

  “是——”

安迷修下意识回答了雷狮,话一出口才意识到雷狮想要干些什么,他瞳孔稍稍扩大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立马拉着雷狮的手臂往着雨里走,一点都不顾忌雨水从自己的头发上顺着砸落在地,而雷狮被他大力的一拉差点没稳住重心。

  “轰隆——”

雷声响起的同时安迷修一把把雷狮的身体拉了下来,自己踮起脚把嘴对准雷狮的耳朵低声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咬牙切齿。

  “这种事情以后注意点,不要在摄像头下面乱说话。”

  安迷修话语顿了顿,检查着雨幕中的四周,确认了最近的摄像头的听觉遭到了雨声的极大干扰后松了一口气。

  “假身份证我可以伪造,这种东西阿尔法阶层每个人都有,但是需要时间。”

  雷狮猛地一愣后笑了笑,他突然抱住了安迷修,弄得安迷修被勒得有点难受,然而刚想去挣脱的时候,雷狮却又恰到好处地放开了。

  在这寒冷刺骨的雨中,那股属于雷狮的体温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安迷修突然有点失落。

  “我还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这个陌生人。”

  安迷修摇了摇头把情绪甩出脑海,雷狮的声音传进他的脑海。他没有立刻回答雷狮,而是嘴角微微扬起,就像刚才那样拉住雷狮走在雨中。

  打破最后沉默的理所当然的是伴着雨声的开门声。他把雷狮和自己早已被雨水淋湿的外套全部丢进自动洗衣机后几乎是把自己砸进了柔软的沙发。

  “雷狮。”他轻声地叫着这个名字。

  “怎么?”

  雷狮捧着那本字典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听见安迷修的声音抬起头来,因为雨水的缘故雷狮的头巾被取了下来,此时看倒是确别有一番风味。

  “……没事,”

  安迷修闭上眼继续躺在沙发上。

  就当让我看见难得一见的紫色眼睛的报酬了。

  安迷修这么想着。






Chapter 4>>>>

  “安迷修,这是谁?”

  工厂走廊上回响的脚步声渐渐响着,一天的阳光刚刚透过了玻璃窗,经过折射映在走廊的一侧墙壁上,其上挂着的是一幅挂画,画着的是一个笑着的男人,聪眼神中透露着慈祥和怜悯。这是一张半身画,有了暖色背景的衬托,这位男人散发出一种神气——怜悯苍生,让欣赏着画师画技的雷狮不免稍稍挂上一点嫌恶的神情。

  “啊,你说画上这位吗?”安迷修把刚刚领来的空白工牌贴上准备好的雷狮照片,用胶水粘好,“这是我们,伟大的领导人。他已经活太久了,以至于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吗?他为什么活得那么久?”雷狮看着安迷修把工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睛被一缕阳光闪的眯了眯,“那么多秘密,你不会感到很奇怪吗。”

  “那对社会没有用,所以不应该去问。这是公认的,效率。”

  安迷修摇摇头,转身到办公桌前从抽屉抽出一张纸,边走向雷狮边在纸上用马克笔标注着,雷狮把纸接过,上面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勉强能从一大堆的红色标注中找出五毫升的含量标准的字样。

  “你来工作,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安迷修耸耸肩,坐在办公椅上扔给雷狮一瓶瓶装酒精,“去走廊尽头放着的那个仪器口上把这个灌下去。”

  “安迷修,让我们先把这个放到一边。”

  雷狮把接过的小瓶酒精放在一边,坐在了安迷修面前的办公桌上,今天安迷修穿的是一件与天色相符合的灰色低领卫衣,安迷修的身材保持的标准,于是锁骨若隐若现地冒出衣物的掩饰,雷狮比安迷修高上一些,在高处的视角更加看的明显,雷狮紫色的眸子一沉,手指在工牌上写的布伦达三个字的假名字上稍稍停留,稍稍低头开口说话。

  “我真的觉得挺奇怪的,你居然没有觉得委屈过。”

  “嗯?”安迷修抬头对上雷狮的眼睛,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声音表示疑问。

  “这种所谓的‘安全’,这种‘没必要’所以就‘不应该’,这种纯效率论断你真的认同吗?”

  “你想说什么?”安迷修眯着眼站起身来,雷狮一只脚曲起坐在办公桌上,阳光从空气中射进办公室。

  “或许我该换种说法。”

  雷狮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让它折了下来,他把放在一边的酒精开了盖,一股酒精味渐渐弥漫在并不算大的办公室的空间里,惹得安迷修的鼻子抽了抽。

  “安迷修,你说这些摄像头是为了保证安全,对吧。”雷狮环顾着房间,最后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的角落。

  “对。”

  “让我做个实验。”

  他把酒精带着火苗忽然全部倒在了地板上,地板上铺着的一小片分隔开的皮质地毯于是随着猛然烧了起来,带起一阵烟尘,安迷修猛地一惊,刚想拿衣服打湿去盖灭火焰,却又被雷狮一只手摁在了办公椅上,他只好看着火焰最后燃尽了那片地毯而无能为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迷修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雷狮。

  “呵,你还不懂吗,安迷修,我问你——”

  雷狮的嘴角扬起了嘲讽的弧度,他把那片已经烧成废品的地毯扔出窗外,然后他转过身来,一双紫色眼睛看着安迷修带着他不明白的意味。

  “至始至终,我做出的都不是有利于社会的行为,甚至如果火势失控,我甚至会构成犯罪,以至于让我们都陷入生命危险,对吧。”

  ——

  “那么那个该死的,冒着红光的摄像头,它他妈的干了什么?用沉默维护安全?”

  “那是因为——”

  雷狮猛地打断了安迷修想说出的话语。

  “你想说那是因为这不严重?”

  安迷修猛地被噎了一句,结果只能用沉默代替了本应存在的话语。

  “这样吧,刚刚你说过,你们的社会告诉你,因为‘不必要’,所以‘不应该’。”

  雷狮看着窗外的空气中略过几只小鸟,他说着话,轻得好像是给自己说,某种意义上又重得像是在给全世界呐喊着什么。他走了过来,向安迷修走了过来,向他想做的事情走了过来。

  “爱情,可能是人类最没用的东西了,至少在你这种社会中是的。”

  安迷修眼睛猛地瞪大,他甚至猜到了雷狮下一句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什么拒绝的方式来阻止。

  “谈场恋爱。我倒想看看这个国家,这个社会,会怎么对待我。”

  然后安迷修便知晓了,雷狮今天并没有喝他温好的牛奶,而是偷偷地倒掉了。

  但是这不是恼怒的时候。






Chapter 5>>>>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安迷修来说似乎和往常一样平常,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时不时前往工作线监督的工作内容,坐在电脑前打字的业余职业,一切的区别只是多了个不速之客——雷狮在这个社会目前只能依靠着安迷修,让安迷修感到庆幸的是政府似乎并没有在乎“爱情”的存在,并没有什么事件发生。

  “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改变吧。”

  雷狮突然出声打断了安迷修的思路,安迷修长期独处,便没有养成把秘密深藏的习惯,相反的,他喜欢把事情都写在脸上,于是这边给了雷狮所谓读心的机会来进行交流。安迷修的眼神从电脑屏幕上移动到雷狮的方向,正好瞟到雷狮的笔尖在纸上留下最后一个字符的连体句号。雷狮的学习能力是极强的,这点体现在了他用极短的时间学完了这个世界的语言的过程。可能有着文字改革的因素,不需要安迷修的太多教导,·雷狮自学便能熟练掌握绝大部分的文字。

  “在写什么?”

  “既然我的恋人是一位大作家,我就在想,怎么用文字描述你。这也是我的第一步,不然说是恋爱,如果和日常生活没什么区别,那么实验也就做不成了。”雷狮稍稍耸肩,一双紫色的眸子里似乎装着波澜不惊的海洋,无比广阔而绚烂。今天是休息日,于是难得两个人起了个晚点,此时安迷修的头发还有点乱,他刚要抬手去理,手腕却是被雷狮给轻轻握住了。安迷修愣了一愣,低下头对上雷狮的视线,那其中此时装满着笑意。

  “那你是怎么描述我的?”安迷修的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

  “这个嘛,我可以告诉你,但是——”

  安迷修的家中早餐常年准备的是面包加牛奶的配置,看心情配置到底是全麦还是法棍。于是亲吻时便带上了有些奇妙的淀粉味道,嘴唇上的香香甜甜,如同面包的松软。安迷修一瞬间想要把雷狮推开,却在最后停下,再垂在身体两侧。不是因为他推不动雷狮,而是他在那一番话之后,其实也想知道,所谓的政府到底是在怎么保护以他为代表的人民。——如何保护效率。

  两人分开时时间仍然还是天色亮堂。房间中一闪一闪的红光仍然闪耀着,安迷修瞟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些药片顺着还在冒着些许水汽的温水吃下,安迷修还没等雷狮开口问便已经知道了他会说什么,便出声解释了一下。

  “这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吃的一种药。“

  “为什么?你有什么病吗?”

  “不如说,这个社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病状吧。——大部分人大方向上都会相信我们的领导人会领导我们走向光明,但是总是会有残余反动势力的影响让人有一些并不应该存在的念头,让所有人花费一点小时间来避免大动乱总是好的。——这是政府投票通过的。”

  “安迷修,这就是问题。”雷狮皱了皱眉,“这句话背后又是所谓的‘效率论’。”

  安迷修耸耸肩,并没有把话头接下去。

  “这种药是你们自己买吗?”雷狮稍微转了转话题。

  “按阶级来,阿尔法是免费国家供给,贝塔是按工资百分之三十抽成,欧米伽那就是得靠阿尔法养着了——或者说能从什么渠道搞来,我们不管,你能在检查时保持效率就行。”

  “国家供给……”

  “怎么了吗?”

  “没什么。”雷狮看了看自己写的纸条上的文字,“我认为文字改革真的破坏了文字的美观性,也难怪投票那么僵持。”

  “所以你到底怎么描述我的?”安迷修好奇地问。

  “森林,天空,孤鲸,晚风,萤火,星河万倾。”

  “都是旧词?”安迷修微微侧头皱了皱眉。

  “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守旧的人吗,你敢说你和其他的阿尔法在对于自然的方面观念一样?”

  “那是一回事吗。”安迷修坐下来认真地看着雷狮,一双绿色的眸子装着情感,“虽然我也认为旧词美丽,但是最好还是少用。我看过很多人因为这个就被叫去教育的——德教处,我们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大概是把你啰嗦到烦为止——总之出来的人确实都乖了很多。不过政府还是建议不要进这个地方。我也仔细观察过,确实乖的都有些过分了,让我有些不舒服,毕竟里面有我的员工。还有——”

  “安迷修。”雷狮神情若有所思地打断了他。

  “嗯?”显然还有还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安迷修疑惑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自己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安分。”







Chapter 6>>>>

  作为一位刚刚得到一位伴侣的阿尔法,安迷修显得稍微有些稚嫩,他在书柜上翻找着书籍,无功而返后灰落落地到雷狮身旁坐着,什么都不说,空气中延漫着尴尬的气氛,甚至让雷狮有些不自在。他往旁边挪了挪,把放在旁边的水一饮而尽,左手在自己做的笔记上又翻过了一页。水的温度是冰凉的,让他再清醒了些。

  “那么,有什么收获了么?——关于如何和伴侣相处?”雷狮问。

  “很抱歉,大概是以前我认为没必要购买这方面的书。”

  “不出我意料,每个人都说你挺与众不同的。”

雷狮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把字典放进原本的地方。

  因为并不是完全的语言不通,他上午出门去拜访了安迷修的邻居们——当然不是空手去的,安迷修这人作为作家还算不是太无名,于是带了些安迷修写的书去,邻居们也热情,便让他采访了。然而结果却是惊人地相似的,安迷修在他人的眼里是一个不与大众不尽相同的阿尔法,猜测的原因有许多,提到最多的是酒精论,这让安迷修的行事方式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当作家是,喜爱野外亦是,于是以至于他家捡了个雷狮回来大家甚至有些见怪不怪了。然而虽然每个猜测都有各自的道理,却也是因此才导致了没有一个确实的定论,这让安迷修本身这个人存在了一种神秘感。

  安迷修是个友善的人,这个点是每个人包括雷狮都会给安迷修下的定义,雷狮曾经恶趣味地想过或许换做自己的世界,安迷修甚至会早上围着围裙做好面包,先把雷狮的份解决了之后,把所有的面包分给邻居们,却不会留下自己的份。

雷狮走出最后一家人门的时候时间稍稍有点晚了,于是他便想了想,拿了安迷修给的一点活动经费买了支笔。如今他坐在桌前,笔在手上转着,却也一直在手上的笔记本上落不下笔,他的眉头紧锁着,他余光里一闪一闪的红光更加剧了他的烦躁。

  他说是和安迷修成为了伴侣关系,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实质性发展,他推断这大概是那所谓一切为效率的政府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阻止这段关系变质的原因——大概前后区别只有他可以从安迷修那边拿点所谓的活动资金。

  奇怪。

  雷狮手上的动作一收,那支中性笔在他的手中被握紧又松开,最后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文字——“安迷修”。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开头想到如今,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之处。安迷修和他的相遇,也只是有点碰巧,并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他烦躁地咬了咬笔头,走到已经光临过很多次的书架前。安迷修作为作家,一定需要大量的阅读量来积攒文学底蕴,然而雷狮看着一本本薄的和纸片一样的所谓的“书”,实在无法不想起地球上最短的那一篇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幻小说——靠着未知而得到已知的奖项。

  他随意抽出一本看起来稍稍会消耗一些时间的小说,封面有些积灰,大概是看过一次便塞在书架里积灰的命运。他翻开书的第一页,很多文字下都标注着一些批注,雷狮的水平大概能看个一知半解,都是些涉及写作知识的玩意。

  他向在厨房忙碌着的安迷修望过去,阳光从西下的太阳上洒向地板,安迷修褐色的头发被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和锅里正在煎炸着的鸡蛋显然是一派“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感觉,熟练的程度让雷狮认同外人对安迷修“非典型阿尔法”的评价,这个世界阿尔法基本的食物保障都会请一个欧米伽阶层的人来进行料理。这已经成为了惯例。

  雷狮转回视线到书页上,耳边是油被高温加热的炸裂声和锅铲在锅上碰撞的声响。他看得很快,原因是连雷狮都看得出来的故事的平庸,安迷修的批注也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的完全消失,只剩下了一些划线。然而正当雷狮失去耐心,正想关上这本书坐到餐桌前时,却发现了异样。

  他的视线一瞟,是书的七十八页,正值故事的高潮部分。他的手指一顿,在有些奇怪的书页上摩挲着,触感并不是通常纸张该有的轻薄,相反,有一些过厚,书页翻过,是一张反面向上的照片,紧紧地黏在纸张上,并不好直接解下来,很容易损坏纸张。

  “安迷修。”雷狮稍稍提高了分贝。

  “什么事?”安迷修正好把最后一道菜放在桌上,左手正擦着头上流的汗。

  “你有办法把这张照片解下来么?我想看看。”雷狮扬了扬手里那本小说。

  “那张照片完全黏在上面了,我试过的,解不下来。”安迷修的语速显得有点快,差点让雷狮有些听不真切。

  “行吧,”雷狮微微耸肩,把书本重重地关上,视线在封面的大字上停留一瞬,随意塞进了第一排的书架,他在餐桌前坐下不顾安迷修开没开动先下了筷子,是普通的家常菜,再好的厨师页炒不出满汉全席的感觉,他忽然想逗一下安迷修,便把菜咀嚼了几下顺着米饭吞咽了下去,“不愧是你,厨艺就是好。——还是这么好吃。”

  “你说什么?”安迷修手上的筷子明显地一顿。

  “没什么,夸你做饭好吃。”雷狮笑了笑。

  安迷修没再说话,眼神有些飘忽。

  雷狮看了看窗外,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了,街上亮起了白炽灯。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夜间实在算不上暖和,看着窗外街上行走着的穿着棉袄的行人,雷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以保留气温,却瞬间又有些后悔做这个动作——他可不想被安迷修啰嗦着加衣服。

  他盯着那盘还热乎着的菜,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声音。他奇怪地看向安迷修,却发现对方还神游在天边,他在对方的眼前挥了挥手,还是没把安迷修的魂给找回来。他嗤笑出声,打定了逗安迷修一把的主意。他放轻脚步走到安迷修的身旁,拿着水杯打算泼他一身的水,预想到了结果,但是如果害怕他雷狮就不是雷狮了。

  他蹲下来,看着安迷修的脸,瞬地竟有些失神,那是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一双绿色的眸子像是一潭湖水波澜不惊。

  他眼睛里或许需要一些紫色的星辰。——他无端地想道。

  然后他把安迷修的头微微转了一下,对着安迷修的嘴唇吻了上去。

  安迷修有些感到猝不及防,他似乎还没完成男朋友这个身份的转换,手上还有些推阻的动作,然而力气却不大,很快便因为被雷狮吻得缺氧而消失在猛烈的攻势中。雷狮在这方面不是温柔的人,却也在安迷修实在受不了之前停下了,分开时有些许的津液掉落在衣物上。安迷修没有立即回神,看着雷狮愣了良久。

  雷狮甚至有些懊悔,他本没想玩的那么大,却被心里的某种“感觉”控制着做出了行动。这种未知,是他所厌烦的。

  两人接下来用餐的过程并不算愉快,相两无言让气氛有些像夜间的气温一样有些冻人,然而那并不伤人,更像是在掩盖些什么,而安迷修最后回房间的速度甚至有些算得上是落荒而逃,雷狮在床上翻来覆去,终究还是没在各种杂念的干扰下睡着,他猛地起身,为了宣泄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他的手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留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摁了下去。夜间没开灯的客厅只有月光照亮着地板,让人感觉有些阴冷。雷狮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之前便一直很在意的书,快速地翻到那一页,尝试把照片轻轻地揭下来,却是并没有结果。

  “啧。”

  雷狮算是明白了,这大概是用了某种技术,如果不把这一页书纸撕掉,这张照片就永不见天日。

  “嘶拉。”

  但是雷狮怕的话就不是雷狮了。

  他拿起那张还残留着几张碎片的照片,是一张大海的照片,远处站着一个人,全身穿着厚实的衣服,大概是用来抵挡海风所带来的寒冷,那人的脸部看不大清楚,入境的是他的背部,脸部仅仅只有转头而得到的小半张脸,雷狮凑近了点看,在月光下那双眼睛反射着紫色的光芒。背后有一条被海风吹着而飘在空中的头巾。

  脑中一阵轰鸣。

  雷狮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一切那么的奇怪。

  从一开始安迷修见到雷狮的时候,安迷修就表现的如此自然,把雷狮带回家也显得理所当然,假身份也办的十分快速。然而在这个严肃而快速转动的社会环境下,这一切的发展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追根到底,他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安迷修?

  “雷狮,早点睡。”

  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把照片给抽了走。雷狮微微扭头,是刚刚起夜的安迷修。

  “早点睡。”安迷修笑着。






Chapter 7>>>>

  雷狮开始觉得一个人的记忆是一座城市,而时间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在腐蚀着一切建筑。

  那一晚之后雷狮没有尝试和安迷修再谈起那张照片。雷狮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但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和安迷修摊牌这件事仍然抱着能避便避的心态。他对于缘故的思考结果是误解,这个事实让他有些泄气。这实在有些不像他。平时的雷狮强势惯了,偏偏栽在了安迷修的身上。他只好把一切抛在脑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在安迷修的工厂也没有什么任务需要他的地方,给了他大量的空闲时间。

  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了,这却还是雷狮第一次悠闲地走在这个城市。之前都有安迷修的陪同,独自起来却是有了一番意味。太阳大概爬升到了中午的位置,街上的脚步声不算少,但还是给雷狮留下了望向远方地平线的视野空间。安迷修的家的位置不算市中心,于是喧闹这个词语在这个环境下算不上符合。

  雷狮这次出门没有什么目的性,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边走边看着街上的情况。然而这个世界和他习惯的场景实在是出入太大,让他不自觉地眉头紧锁。——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蹲在街边的身影,手臂上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符,雷狮大概判断的出是求救的意思。

  他脚步的速度是缓慢的,那位在路边蹲着乞讨的欧米伽——从样子上判断的——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原本无神的眼睛中忽然便亮起了光,那个欧米伽猛地起身向着雷狮跑来,竟是比雷狮反应过来的速度都快。那双手猛地抓紧雷狮的袖子,却在一秒之内又放开了,伴随着害怕的神态。

  “抱,抱歉,先生。我太激动了,但是……先生,求求你了,我真的需要帮助。”

  雷狮只好停住了脚步听他说完。面前的人身高比他矮了很多,看起来并不像成年的样子,脸颊是肮脏的,像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囚犯,此时面露难色,有些开不了口。雷狮看着路人们投来的眼神,其中带着的莫名的怜悯让他的动作顿了顿,他意识到了对方久久不出声的原因,把人往怀里拉了拉,方向刻意地背向了瞩目的红点。

  他心里冒出一阵火气。雷狮是个极度不喜欢被监视的人,尤其这个社会还给了他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让他火大。

  他不喜欢这样。

  “说说吧。”

  ——言下之意并不是肯定帮忙的意思,但这也已经给了很大的回旋空间。

 “我,我叫安德烈——”

  那人由恐转喜,手上却是一股子大到出乎雷狮意料的力气——那实在不是少年年纪该有的力气。——把他拽进了小巷。

  “抱歉,摄像头下很多话不好说出口。打扰您了,但是看来只有你愿意帮助我。”安德烈面露歉意说着,“我能借住在您的房子里一段时间吗?”

  声音越来越小,听得出来的底气不足。

  “你没有去处?”

  雷狮没有立刻正面回答,他不是傻子,来到这个世界立刻找安迷修大概了解了情况。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欧米伽均是国家负责分配,分配给谁由国有医院的一纸判断合适书来进行判断,依照他从安迷修口中了解到的信息所推理,显然分配过程的守卫力量不会稀少,而尝试脱逃的每个个体所带着的思想显然绝对和社会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是,是的……我知道您会对我为什么能逃脱工厂疑惑——甚至,恐惧。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有一个人,长得比我矮一点,“安德烈垂眸,眼神中漏出点点的哀伤,那是一双蓝色的眸子,像雷狮弟弟卡米尔的颜色,”他和我关系很好,但似乎并没有太多人愿意接触他。所以在空余时间的时候一直是他和我玩,您也知道,长时间单独接触一个人在培育中心这是不正常的,严重的还会被抓去进行心理辅导。他也是个欧米伽,我和他一样不喜欢培育中心和里面的广播。有时候他会和我说他有个心愿,我问他是什么,他只会望着蓝色的天一言不发,——后来分配的时候,他就在我的面前,突然把一张纸条塞进我的小手,力气大的我差点没握住,同时让我趁着混乱逃出去……然后他好像疯了一样,把旁边的玻璃砸碎,然后我趁着士兵们都赶去制服他的时候逃了出来……“

  “然后你只是逃了出来,却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去处。”雷狮接过了话头。

  “是的……可能是因为我很多次都因为贪玩而不认真上课,我不太能理解社会的很多思想……比如说欧米伽天生就该被阿尔法统治之类的……可能这也是没有人愿意帮助我的原因。”

  “纸条上写了什么?”雷狮问。

  安德烈的一只手在口袋里翻了翻,再拿出来的时候手心多了张已经被捏皱的小纸条,雷狮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眯了眯眼,视线注视着安德烈的口袋。那里大概是因为安德烈翻找的力气有些过大,赫然漏出了一点本不应该出现的材质。

  ——雷狮判断那是属于手枪的材料材质。

  “您知道的……政府一直都在宣传社会里一直都存在一些,罪犯。我觉得在那么严密的监视下存在的罪犯肯定是极其可怕的,所以……我就趁着混乱里的人流对冲,顺手顺了把手枪。”

  安德烈一边尴尬地解释一边把手枪的边角塞进口袋里。雷狮把他手里的小纸条拿来在手心里展开,皱痕上覆盖着一串文字,最后字符后点下一点重重浸入纸张的墨迹表示结束。

  ——雷狮想,这或许代表了一个生命为自己将来的命运所下的决心。

  “上面写了什么?”安德烈的声音传到雷狮的耳旁。

  “你没看过?”

  “跑的太急了,只顾着逃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逃?你应该知道,你如果按部就班,一定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说。

  “因为,”他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小巷里只漏出来了一点的天空。

  “因为我保证,会找到他想找的东西,而他告诉我,这种东西不在那所我们都不喜欢的中心里。”

  “你知道他想找的是什么吗。”

  安德烈怔了怔,摇了摇头。

  “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黄金时代。”

  “先生,您在说什么?”安德烈问。

  “你是个很冲动的人,但他一定会很感谢你。”

  雷狮说着,向小巷的出口走去。

  “自由,是他一直想着的东西。”

  “自由……“

  安德烈低着头,久久没有迈出一步,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充满着迷茫。

  “我刚刚说你很冲动,但是有时候冲动也可以被称为必要的激情。”

  安德烈闻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雷狮走出小巷的一瞬,他微微转过头来,眼睛的紫色星辰和小巷正对着的汪洋大海配对,城市吹着微风,吹起了雷狮的头巾。他快步跟上去,刚想出声发问,却又被雷狮打断。

  “他叫什么?”

  “洛尔纳,他叫洛尔纳。”安德烈垂眸,显然是再想起了从前的回忆,“他喜欢打扑克牌,后来国家禁止了,我和他就偷偷拿免费的纸做着来玩,夜晚藏着躲避检查。我们都很喜欢户外,和其他人截然相反,于是我们也只能演出自己也没有兴趣的样子,不然会被强制电击矫正行为。”

  “电击?”

  “嗯。”

  这次轮到雷狮沉默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只能就着沉默的气氛站在原地。

  “自由是什么?”

  安德烈打破了沉默。

  雷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瞬地愣了一下。

  “目前,我也不太明白。”

  雷狮不太喜欢解释自己也有些迷糊的问题,于是他选择说出他的下一步行动。

  “我不会救你,也不能救你,你应该明白。”

  安德烈稍稍侧了侧头,眼帘微落,失落的神情充斥着眼眸。实际上谁又不明白呢,在这种状况下他早就已经逃不掉了。

  “我明白的。——先生,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雷狮。是个——”

  雷狮顿了顿,天上开始有些飘雨。

  “普通人。”

  ——他是个阿尔法。他本想这么说,但将说出口时,这片天灰得有些太压抑了,让他难受的说不出这话来。

  “先生,请留步。”安德烈忽然上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听起来显得坚决,他忽然把手枪抵在了雷狮的背部,“我没有恶意,你只用等十秒钟,”他的枪口颤抖着,揭示着他内心世界的波动。

  “然后警察就会到达这里,发现你正在……被我威胁。”他的声音在最后哽咽着,却还是忍着哭声说完了话语。小巷外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似乎正在宣告着他的命运逐渐到来。

  雷狮闭上了眼睛,缓缓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知道配合演一出戏是最佳的选择,不然事后的审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是的,这是在用一条生命换更多的东西。

  值得吗?至少安德烈大概觉得值得。






Chapter 8>>>>

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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